恐怖片里最后的女孩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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别怕
最后的女孩在恐怖片中几乎是和“跳吓”（jumpscare）一样常见的定义。邪恶对这些美丽的女孩趋之若鹜，她们在刀锋边缘和血浆中心跋涉，代替观众经历惊魂时刻，却总是能活到最后。
《德州电锯杀人狂》（1974）中的萨莉通常被认为是早期“最后的女孩”的代表性人物。诸多影史噩梦中，许多活到最后的面庞也属于女性，比如《异形》（1979）里只身对抗怪物的蕾普莉，又或者是《魔女嘉莉》（1976）中以杀戮对抗霸凌的少女。
德州电锯杀人狂（1974）
但如今，以“最后的女孩”为视觉中心的恐怖片已然悄悄展现出了一些不同。在全球对女性议题高度敏感的当下，电影自然也拥有了更多的表达空间。不同于以往那些将女性置于凝视中心和剥削位置的作品，如今的这些故事，似乎开始真正注意到生而为女的困境。它们并不仅仅生产恐惧，而是试图挖掘出生产这些恐惧背后的文化版图和性别机制。
女性为什么总是成为受害者？到底是女性轻视危险，还是杀戮原本就为她们量身定制？社会指摘女性，是因为她们真的有错，还是只是主流话语希望她们如此？
异形（1979）
最近这些提炼女性生存困境的恐怖片，依然还是以“最后的女孩”刺激着我们的官能、代为体验着我们的恐慌，这不能不说是一种“女性主义”的自反。我们追逐她，刺痛她，但也读懂她，更重要的，是我们通过她的惊恐，看清了更多女性的惊恐。“最后的女孩”是一个人，当然也是一群人、一代人。
我们带来了10部有关“最后的女孩”的恐怖片片单，她们的幸存者指南，或许可以成为我们看清生活的信条。
10
男人（2022）
亚历克斯·加兰
英文片名Men其实更能点到其中深意——对于女人来说，危险或许写着男性的名字。在《机械姬》和《湮灭》中已经熟稔于书写大女主的亚历克斯·加兰这次直接把性别议题推到了极端。女主人公哈珀在丈夫去世后来到乡间别墅修复身心，却陷入了更为癫狂的境地，这里的每个男人都长着一张相似的脸，并都对她不怀好意。
视觉上的相似意味着本质上的雷同，加兰借由片中那段超自然的连续分娩镜头，揭露了女性在面临外部世界时举步维艰的困局，丑恶可以化身为神父、房东、酒保、跟踪狂甚至男孩，虐待也可以伴随他们身份的变化以各式各样的形态出现，女人不仅无法逃离他，还会孕育他，甚至还会把自己完全交付于他。对于这些男人来说，一切问题都可以推到女人身上，他们那模糊而相似的面目，就是加兰对女性的提醒。
09
钛（2021）
朱利亚·迪库诺
如何才能反抗凝视？导演朱利亚·迪库诺借由《钛》中惊世骇俗的汽车性爱提供了一种答案。车祸幸存后，在脑中植入钛合金的艾莉克西亚与金属缔结了奇妙的关系。她可以以汽车模特的身份被凝视着，也可以全然抹除对男性的兴趣反抗着凝视。那场与汽车交媾的奇观，是一位女性以自己的身体向传统性缘关系发起的挑战：她无须爱一个男人，更不必爱一个女人，甚至连钦慕具体的人类，都毫无裨益。
但朱利亚·迪库诺非常清楚获得这种自由的代价，所以她毫不留情地让女主弑亲、残杀、淌出机油般的羊水、诞下赛博朋克的婴孩。她以女性的身体为武器，暂借孕育来制造天启的假象，却又以一种几乎渎神的方式，涂黑了母性的高光时刻。因为身为女性创作者的她深知这一点：要击碎女性的迷局，首先要进入到非人化的新秩序里。
08
新鲜（2022）
米米·凯夫
女主诺亚几乎就是专为取悦女性观众诞生的反杀先锋。不过，《新鲜》倒是提供了一个相当猎奇但又有迹可循的想象，在这个世界的某些角落，生活着一群食人爱好者，他们通常是巨富阶层的男性，只吃女性的肉。
纵观我们的现实生活，这其实一点也不夸张，只不过影像吞噬血肉，现实则同时剥夺魂灵与肉身。
另一个微小的隐喻还藏在影片首尾。对约会软件上的男人感到厌倦的诺亚，在超市里邂逅了史蒂夫后迅速坠入爱河，但现实社交只是比数字社交更快将诺亚放到了砧板上。因为在社交场上，女性总是猎物，就像那句台词“女性的肉，味道更好”。
07
隐形人（2020）
雷·沃纳尔
《隐形人》早已是留名科幻电影史的存在，能在近百年后的如今被翻拍，必然已经被赋予了新的面目。在雷·沃纳尔的镜头里，H·G·威尔斯式的科学怪人恐慌早已后退，取而代之的是让每个女性都会感同身受的男权压制问题。
在这个故事里，发疯的不仅仅是获得隐身技能的科学家，更是被男权社会和亲密关系污名化的女性。片中，逃离了控制狂男友的西西莉亚，却始终生活在男友如影随形的恐慌中，与跟踪狂男友一起隐形的，还有西西莉亚所遭受的压迫。这种疯女人症候，大概是比家庭暴力、精神控制、潜行跟踪更致命的杀招。这是来自男权社会的诊断，以“疯”命名，就妄图抹去所有创痛。
06
仲夏夜惊魂（2019）
阿里·艾斯特
与男人相比，偏远乡野的民俗化恐怖甚至可以成为女性的救赎。这是《仲夏夜惊魂》所尝试的诊疗理论。在阿里·艾斯特眼中，家族、先祖、亲密关系反而是那些摧毁女性的东西。精神问题如同“遗传厄运”一般，从自杀的姐姐那里过渡到丹妮身上。男友则不想也不愿共情刚刚经受重大打击的丹妮，在他对其他女性明显的性趣之下，延宕的分手计划无关爱情，只是“正常人”对“病人”的施舍罢了。
但邪教不就最擅长“拨乱反正”吗？于是，在瑞典北部仲夏节的极昼之下，女性被重新赋予权力，死亡仪式、交配圣典、选择祭品在迷幻中成为常态。这或许也能被看做一次针对亲密关系恐慌症患者的疗愈，与其在亲密关系中献祭某个她，不如在邪典的扶持下，将污浊的另一半扔进火堆。
05
Soho区惊魂夜（2021）
埃德加·赖特
这简直就是《日落大道》的年轻化版本，即便身处不同的年代，那些美貌女子的命运并不会有太多不同。名利场如同深不见底的黑色都市，蚕食着年轻女性的梦想与魅力。将彩色黑色电影式表现主义用到极致的埃德加·赖特，以一栋房子为联结点，串联起设计生爱露丝和预备女演员桑迪的命运，六十年代的浮华就如镜中的影像那般一触即破，唯一不变的，是穿行于不同年代间的男性凝视和性别剥削。对于这些娱乐场中掌权的男性而言，要吸食女性的怀想，首先要赞许她们的才华，肯定那些原本就是真实的东西，再将她们的身体抛入深渊。
但即便是已经被“杀死”的女人们也还有能力反击，只不过在杀死男人之前，她们首先要杀死自己，就如同在那墨色的绝望深渊中，女性想要拼命地抓住点什么时，只有另一个绝望的自己。
04
亲爱的别担心（2022）
奥利维亚·王尔德
它很容易让人想到妮可·基德曼的那部《复制娇妻》，男性的完美妻子不过是个没有独立意志的家政保姆和性爱玩具。在《亲爱的别担心》里，这种家庭主妇式骗局更进一步，因为在妻子已经准备好做男人的当代，男人却没有准备好当一个女人。
于是，故事便回到上世纪50年代，对于渴望掌权的男性来说，已经远去的战后年代无疑是大男子主义的战场——丈夫出门在外工作养家，妻子则负责赏心悦目。但主妇爱丽丝逐渐发觉，看似完美的田园牧歌式生活，实则处处透露着古怪。
如果说过去是婚姻生活的裂痕疼醒了女人，那如今反而是太过完美的理想化生活召唤出了她们的警惕之心。毕竟，男人们太擅长以爱情、婚姻、性爱的三位一体来诱惑女性，邀请她们步入到鲜花拱门之中，但太多的女性也早已觉悟，看清了拱门之下即是牢笼。
03
血光假期（2022）
金·法伦特
《血光假期》精准切中了许多女性内心隐秘的复杂情绪，关乎闺蜜的定义。有人赞颂这种关系，说那是女性与女性的亲密无虞；也有人质疑这种无间，因为雌竞总以或显性或隐性的方式存在着。在女导演金·法伦特看来，这种复杂无需隐藏，反倒是在男性介入其中后，这份女性友谊方才显露它的强韧。
不论是贝丝沉闷的婚姻，还是凯特游戏人间的风流做派，都是她们友情的一部分。但她们自己或许都没认识到这一点，直到凯特死去，贝丝被指控为凶手，凯特与丈夫偷情的过去被世人看做贝丝理所应当的动机，似乎女性情谊天然就是夫妻联结的下位关系，即便这婚姻早已不堪一击。在贝丝抽丝剥茧的调查下，婚恋关系先行的傲慢也是时候收一收了，与其提防闺蜜，女人们想要幸存下来，不如先换个男人。
02
前程似锦的女孩（2020）
埃默拉尔德·芬内尔
复仇如此简单，但又如此绝望。虽然故事里凯瑞·穆里根饰演的卡桑德拉并不算严格意义“活到”最后一刻，但她为朋友所执行的复仇计划，也足以让她被称作“最后的女孩”。
好友尼娜在被性侵后自杀，卡桑德拉则换了种方式活着，她开始狩猎那些性侵者，并以自己的方式“教训”他们。电影似乎刻意忽略了卡桑德拉在这个过程中可能遭受的危险，但这反而更让我们关注它背后令人窒息的现实，作为受害者的女性即便是要复仇，男性也完全有可能毫发无伤，这使得卡桑德拉的复仇甚至成为了某种虚无主义的反击。比起那些女性复仇者所向披靡的戏剧，点到为止的胜利反而是《前程似锦的女孩》最为惊悚之处，因为在性别政治的高压之下，那些复仇女神，往往还来不及举起自由平等的火炬，就已经湮灭在黑暗之下。
01
你将不再孤单（2022）
戈兰·斯托列夫斯基
当和女人在一起时，你是镜子，是欢笑，是交流，是女人；当和男人在一起时，你是炖菜，是茶水，是家务工具，并非女人。未曾经受人类社会规训的内维娜跟着女巫长大，乡野与诡术让她先成为女人，才见识社会强加于女人的骗局。
它抛弃了言语，在民俗与传说中建立自己的宇宙和系统，并以巫术的形式，让女人间完成交接。不管是母亲、女巫、妻子还是少女，她们可以在不同的皮囊间更迭，并共享同一套危机叙事。
那些被称作女巫的人，不过是不愿履行妻职和母职的人，想要脱离男性得到一个孩子的人，试图拥有一份男性那样的自由的人。《你将不再孤单》于是也成为了来自女巫的祝祷，外部世界所认为的女巫的邪恶，不过是所有女性所共享的问题与窘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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什么让你害怕？
撰文／闵思嘉
编辑／大麦茶
排版／胖狗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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