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冯培红丨河西走廊上的会稽与建康

沙漠汗 西北学
2024-09-16
作者简介

冯培红,1973年生,浙江长兴人。浙江大学历史学系教授、凉州文化研究院兼职研究员,主要从事敦煌学、魏晋隋唐史、西北史研究。著有《敦煌的归义军时代》《敦煌学与五凉史论稿》《鱼国之谜》等,发表论文122篇。


在历史上,会稽与建康是江南地区赫赫有名的都市,而在西北地区的河西走廊上,也有会稽与建康两个地名。前者出现时间早、名气大,后者是晋代以来侨置在河西的地名。这表明在中古时代,具体而言是从西晋到北宋,江南文明对河西走廊有着极强的持续性影响。然而颇有意趣的是,河西会稽与建康起初是为了安置侨居此地的江汉南人,后来却成了来自中亚的粟特胡人的聚居地,甚至形成了会稽康氏、建康史氏的郡望。


一、会稽县、会稽郡与会稽镇
江南地区的会稽,自秦始皇以来设置郡县,一直绵历不替,作为郡至唐犹存,作为县则讫清犹存,影响可谓深远。秦汉时期,会稽郡的治所原本在吴县(今江苏省苏州市),到东汉顺帝时分会稽郡置吴郡,乃移治于山阴县(今浙江省绍兴市)。[1]作为江南名郡,到西晋时其影响及于西北,在河西走廊西部首先出现了会稽县。[2]《晋书》卷14《地理志上》云:

元康五年(295),惠帝分敦煌郡之宜禾、伊吾、冥安、深泉、广至等五县,分酒泉之沙头县,又别立会稽、新乡,凡八县为晋昌郡。[3]

西晋惠帝在敦煌、酒泉二郡之间新设会稽(治今甘肃省瓜州县小宛破城)、新乡(治今甘肃省玉门市昌马乡)二县,连同从二郡中析分出来的六个县,设立了晋昌郡(治今甘肃省瓜州县锁阳城)。[4]当时,江南会稽郡与河西会稽县同时并存,两者之间或许存在某些关联,可能西晋在280年平定吴国后,曾从江南移民到河西而出现了侨置之会稽县,[5]具体情况还有待于进一步考察。

十六国时会稽县仍然存在,如阚骃之“父玖,为一时秀士,官至会稽令”。[6]此时尤可注意者,是西凉李暠新设了会稽郡。该郡的设立,源于前秦苻坚与东晋交战过程中,将从江汉地区掳掠到的大批南方人迁徙到河西西部。《晋书》卷87《凉武昭王李玄盛传》云:

初,苻坚建元(365—385)之末,徙江汉之人万余户于敦煌,中州之人有田畴不辟者,亦徙七千余户。郭黁之寇武威,武威、张掖已东人西奔敦煌、晋昌者数千户。及玄盛东迁,皆徙之于酒泉,分南人五千户置会稽郡,中州人五千户置广夏郡,余万三千户分置武威、武兴、张掖三郡。[7]

这万余户江汉之人被称为南人,他们和七千余户中州之人被前秦迁徙到敦煌,对河西西部地区产生了深刻的影响。到西凉时,李暠(字玄盛)于405年把国都从敦煌迁到酒泉,又将之悉数东徙酒泉,其中分南人五千户置会稽郡(治今甘肃省玉门市赤金堡)。李并成根据《通典》注文的省略记述,认为“李暠安置南人(江汉之人)的会稽郡设在原敦煌郡境内”,[8]并不准确,实际上是在原酒泉郡界内。李暠没有将万余户南人全部统一设立会稽郡,应当是出于平衡每郡人口数字的考虑。不过,这些南人来自于秦晋交战的江汉地区,并非江东之会稽郡,大概是因为东晋在江东立国,而且会稽郡名声较大,西凉境内的晋昌郡原本就辖有会稽县,所以李暠以会稽名郡,更加方便拉拢与东晋王朝的关系。

西凉新设的会稽、广夏、武威、武兴、张掖五郡,均为侨郡,位于原酒泉郡的地盘上,而会稽县则属于晋昌郡,所以新设的会稽郡与原来的会稽县当非从属关系。只是我们不知道西凉会稽郡设立以后,是否随即撤销了晋昌郡之会稽县,而使之成为会稽郡中的县名?西凉亡国前夕,敦煌父老令狐炽梦见一位穿着葬服帢衣的白头老翁说:“南风动,吹长木。胡桐椎,不中毂”。[9]桐椎是西凉后主李歆的小字,所谓长木、桐椎即指其人,而吹折长木的“南风”当喻指前秦从江汉地区迁来的南人。这则梦谶虽然说是南人动摇了西凉王国的统治,但它出自于敦煌大族父老令狐炽之口,[10]反映了敦煌大族与江汉南人之间存在着矛盾,以及前者对迁都酒泉的西凉李氏政权的不满。[11]

439年北魏攻克北凉国都姑臧,之后进取张掖、酒泉、敦煌等郡,于442年统一了河西走廊。北魏在河西设立敦煌、凉州二镇,但在敦煌镇下并未沿袭设置会稽郡,直到正光元年(520)才重新恢复设置会稽郡,却非是西凉会稽郡的翻版,而是设在原西晋会稽县。《通典》卷174“晋昌郡”条晋昌县下注云:

有昆仑障,汉宜禾所居,故城在县界。后魏明帝正光(520—525)中置会稽郡即于此。[12]

《太平寰宇记》卷153“瓜州”条晋昌县下指明了它的具体方位及年代:“宜禾故城,汉宜禾都尉所居,城在县西北界。乃后魏明帝正光元年侨立会稽郡于此”。[13]宜禾故城位于唐代瓜州的西北,自然不是位于原酒泉郡范围内的西凉会稽郡,而应设在原西晋会稽县。正因为北魏会稽郡与西凉会稽郡的位置发生了变化,所以杨守敬在考证《隋书·地理志》时,据此推测“或后魏有迁徙,故志作后魏置欤?”[14]实际上,西凉与北魏的会稽郡名称虽同,却属两地,前者位于原酒泉郡界,后者是从西晋晋昌郡之会稽县发展而来。李正宇考证其治所在今甘肃省瓜州县城东南30公里处的六工破城子,李并成则认为在今瓜州县城往东18公里处的小宛破城。[15]汉代的宜禾都尉,约在魏晋间升格为宜禾县,隶属于敦煌郡,西晋时并入新设立的晋昌郡,而晋昌郡辖有会稽县,故知北魏会稽郡当在西晋晋昌郡之宜禾、会稽等县的基础上升格而来,而不是直接恢复位于原酒泉郡境内的西凉会稽郡。

北魏后期设立的会稽郡,到北周初被废,改设晋昌郡。《隋书》卷29《地理志上》“敦煌郡玉门县”条注云:

后魏置会稽郡。后周废郡,并会稽、新乡、延兴为会稽县。[16]

北周初废罢会稽郡后,仍然保留了会稽县的建制,而且新乡、延兴二县并入了会稽县,使之成为规模较大的县。《太平寰宇记》卷153“瓜州”条记载西凉置会稽、广夏二郡后,续云:“至后周初并之,复为晋昌郡。至武帝改晋昌为永兴郡”。[17]《隋书·地理志上》所记北朝会稽、新乡二县,当即西晋元康五年新设立的晋昌郡所辖二县。王仲荦推测,“北周之晋昌郡治或在会稽也”,遂认为永兴郡治在会稽;他反对北周会稽县位于唐晋昌县之西北,认为“北周并会稽、延兴等县为会稽县时,会稽县额虽未废,而县治实已东移”,推断从宜禾故城向东“移治于后魏之玉门郡玉门废县也”,亦即“今甘肃玉门市西北赤金堡附近”。[18]此说为李并成所赞同。[19]他们的根据是新乡、延兴二县在今甘肃省玉门市境内,不可能与位于今瓜州县锁阳城西北的会稽县相并,只有会稽县治东徙才能加以合并,因此推测会稽县东徙至今玉门市赤金堡。上引《隋书·地理志上》“敦煌郡玉门县”条注文在北周会稽县后续云:“开皇(581—610)中改为玉门,并得后魏玉门郡地”。正因为并县后的会稽县东徙至今玉门市赤金堡,才有可能在开皇时进一步合并原北魏玉门郡之地,并更名为玉门县。《元和郡县图志》卷40“肃州”条玉门县下云:“后魏孝明帝改为玉门郡,周武帝省入会川县,隋开皇十年(590)复改为玉门县”,[20]李并成认为这里的会川县为会稽县之讹。[21]敦煌文献中记载到一位会稽县令宋绍演,任职时间在北周、隋初之际。日本东京三井文库所藏北三井025-014-002《华严经》卷第卌六尾题:“大随(隋)开皇三年岁在癸卯(583)五月十五日,武候帅都督、前治会稽县令宋绍演,因遭母丧,亭(停)私治服。发愿读《华严经》一部、《大集经》一部、《法华经》一部、《金光明经》一部、《仁王经》一部、《药师经》,卌九遍。愿国主兴隆,八表归一,兵甲休息。又愿亡父母托生西方天寿国,常闻正法;己身福庆从心,遇善知识;家眷大小康休。一切含生,普蒙斯愿”。[22]日本学者大多从纸质材料的角度,判断该写经是伪写本,[23]但“武候帅都督、前治会稽县令宋绍演”绝不会是无中生有捏造出来的官衔与人名,他在北周末或隋初出任会稽县令,隋初又升任为鹰扬府中的武候帅都督。

自隋代废罢会稽县后,终唐一代不再在河西走廊上设置会稽郡或县,但到五代末期,曹氏归义军又出现了会稽镇。根据敦煌文献的记载,曹氏归义军前期统辖“二州六镇”,[24]学者研究认为“六镇”是紫亭、寿昌、悬泉、雍归、常乐、新城镇,[25]而P.3727《后周广顺五年(955)正月都知兵马使吕富延、阴义进等上太保衙状》云:

右今月某日某时,于向东甚处,递到消息,言道有马踪多少骑,数来入会稽、新乡、雍归、新城管界。[26]

这里新出现的会稽、新乡两个地名,是归义军节度使曹元忠新设之镇,[27]曹氏归义军后期遂称“二州八镇”。[28]很有意思的是,西晋元康五年新设晋昌郡之会稽、新乡二县,到五代曹元忠时又增置会稽、新乡二镇,仍属瓜州(晋昌郡),地点应当相同。S.8516A《后周广顺三年(953)十二月十九日归义军节度使曹元忠榜》是归义军设置新乡镇的榜文,[29]S.8516B《后周广顺二年(952)某月五日归义军节度使曹元忠帖》中有“贬流会稽”之语,[30]说明会稽镇的设置比新乡镇稍早,到955年上揭状文中就出现了会稽、新乡二镇。S.5606《书手某乙抄录会稽镇状稿样式》云:

贼来输失状。某处寇盗。

右今月某日,从某处寇盗蓦突出来,直到城下,贼有三百骑已来,欲拟相敌,恐怕输失,虏劫五六余人,更无损动。更有言语,任之书。谨具状申闻,谨录状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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无贼错接火惊动状。

右今月某日夜,某处火出,遂差都知游弈寻探,某处种田人灼火错看,此件虚谬无贼。今则管界澄清,总无惊怕。谨具状申闻,谨录状上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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镇使不在镇内百姓保平安状。

副使某甲、百姓等状上阿郎衙。右某月,镇使李某甲奉帖上州去后,镇县内外并平安,烽烽又无动静。防门守护,准旧兢兢;捉道、烽铺,不敢怠慢。向东一道,更无息耗。谨具状奏闻,谨录状上。

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…

书手某乙。右奉差会稽抄录。来时蒙阿郎处分,赐限居守一年。今则时过,望替,未得指挥。伏乞(后缺)。[31]

根据最后“右奉差会稽抄录”一语可知,这是会稽镇上给归义军节度使的状稿样式。会稽镇的李镇使奉命到瓜州去汇报工作,离开了会稽镇,由副使代行其职,管理镇务。在镇使、副使之下,还设有都知游奕使,被差往侦查某处起火的情况。第三件状文提到“向东一道”,可知会稽镇主要是防遏来自东面的贼寇。镇使又作镇遏使,P.4060《会稽镇遏使罗祐通供养佛像》左下侧题记云:“施主会稽镇遏使罗祐通一心供养”,[32]关于此件画像的年代,池田温判断为“大约十世纪”。[33]在敦煌文献中经常出现“罗镇使”,如P.2916《癸巳年(993)十一月十二日张马步女师迁化纳赠历》云:“罗镇使:非(绯)绢一匹,黄绢一匹,透贝一匹”;P.4700《甲午年(994)五月十五日阴家婢子小娘子荣亲客目》中有“罗镇使及娘子并都头小娘子四人”;P.3942《荣亲客目》亦有“罗镇使及娘子”。[34]在曹氏归义军前期,有一位紫亭镇使罗盈达,是节度使曹议金的妹夫,但上举文书的时代皆为曹氏归义军后期,因此这位罗镇使应非紫亭镇使罗盈达,当为会稽镇使罗祐通。

关于会稽镇的地理位置,陈国灿据前揭《隋书·地理志上》所载会稽县于开皇中改为玉门县,认为“会稽镇设于酒泉西二百里的旧玉门县地,即今甘肃玉门市属的赤金县城附近”。[35]然据《元和郡县图志》卷40“肃州”条云:“玉门军,开元(713-741)中玉门县为吐蕃所陷,因于县城置玉门军。天宝十四载(755),哥舒翰奏废军,重置县”。[36]若依陈氏所论,则会稽镇与玉门军同治一地,这似不可能。李并成专门撰文考证了归义军会稽镇,认为其地当在今瓜州县城东36里处的小宛破城,并云:“会稽镇位居疏勒河中游绿洲北部,为归义军政权的北部屏障,并与其西南的悬泉镇、东南的瓜州城呈三足鼎立、相互策应之势,居有十分重要的军事地位。它的设置既可防范甘州回鹘政权沿疏勒河干流北岸,绕道瓜州北部而来的袭扰,又可东与新城镇、玉门镇连成东西一线,南与悬泉镇、雍归镇以至新乡镇连成南北一线,构成对瓜沙腹地几个方向上的拱卫,并且还可有效地切断甘州回鹘沿截山子——三危山北麓地带对沙州腹地的侵扰”。[37]笔者赞同此说。P.2155v《某年六月归义军节度使曹元忠致甘州回鹘可汗状》云:“于去五月十五日,被肃州家一鸡悉歹勺作引道人,领达坦(怛)贼壹伯(佰)已来,于瓜州、会稽两处同日下,打将人口及牛马”。肃州家与达怛联合西侵归义军,从东向西沿着瓜州、会稽镇一线前进,可知会稽镇位于瓜州之西,实即瓜州西北的宜禾故城,也就是西晋晋昌郡之会稽县、北魏后期至北周初的会稽郡,治所均在今甘肃省瓜州县城东36里处的小宛破城。而西凉会稽郡是从酒泉郡中析置出来的,以及北周合并后的会稽县,其治所则东徙到今甘肃省玉门市西北赤金堡。

二、建康郡与建康军

建康原名建业,为六朝时期江南地区的著名古都,西晋武帝太康三年(282)改名建邺,到313年晋愍帝司马邺上台,因避讳而更名为建康,其建制为县。而从十六国至唐代的河西走廊上也出现了一个建康(治今甘肃省高台县骆驼城),十六国建制为郡,唐代则名之曰军。

建康郡始见于前凉时期,《前凉建兴廿四年(336)三月廿三日周掾妻孙阿惠墓券》云:

建兴廿四年三月癸亥朔廿三日乙酉,直执。凉州建康[郡]表是县显玉亭部、前玉门主领妻孙阿惠得用。[38]

前凉前期一直奉行西晋愍帝的建兴年号,如东晋明帝“太宁元年(323),骏犹称建兴十二年”;晋成帝咸和八年(333),“骏受诏,遣部曲督王丰等报谢,并遣陵归,上疏称臣,而不奉正朔,犹称建兴二十一年”。[39]建兴廿四年为公元336年,正值前凉张骏统治(324—345)中期,仍然使用已故西晋愍帝的建兴年号。当时前凉仅辖凉州一州,建康郡、表是县为其属郡、属县。汉晋时期,表是县一直为酒泉郡的辖县,[40]高台县骆驼城出土《西晋元康元年(291)铭旌》亦有“元康元年十二月庚戌朔,晋故凉州酒泉表是”之文字,[41]可见直到该年表是县仍然隶属于酒泉郡,也就是说当时建康郡尚未设立。如果说291至313年间从酒泉郡中析出了建康郡,那么河西凉州之建康郡比江南扬州丹杨郡之建康县,命名要早;但是对比前考河西之会稽县晚于江南之会稽郡,则河西建康郡似亦不应早于江南建康县。河西建康郡应该和会稽县一样,是对江南建康县与会稽郡的侨置,时间相对要晚。不过,建康郡不太可能设于313至317年间西晋末年的战争混乱之际,而应置于东晋时期,此时河西为前凉张氏所统治。前凉名义上忠奉晋室,自从张寔开始一直遣使建康,而东晋朝廷也给前凉统治者加官封爵,双方之间保持着不间断的连续。[42]建康是东晋都城,河西之建康郡应该是前凉张氏为了表示效忠东晋而取名的侨郡。元人胡三省说:“建康郡,盖张氏所置,张茂分属凉州”,[43]似乎张茂时已从酒泉郡分置出建康郡。[44]又据《甘肃通志》卷23《古迹》“肃州”条记载,“建康故城在县南,晋置。《十六国春秋》:‘咸和元年(326),张骏分建康郡,属凉州’”。不过,这两条史料后出,笔者翻检现存诸本《十六国春秋》,未见此语,颇难据信。寇克红认为,335年张骏派遣敦煌太守杨宣出征西域,“建康郡是咸康五年(335)张骏为配合西征而增置的”;[45]并云:“张骏把史氏家族的居住地由县增置为郡,并将郡名命名‘建康’,与东晋都城同名,使其成为团结汉族人民、反抗民族压迫的一面旗帜”。[46]建康郡位于酒泉之东,距离敦煌颇远,与杨宣出征西域有何关系,尚不得而知。寇氏大概是根据前揭《周掾妻孙阿惠墓券》中336年出现了建康郡,遂在此稍前寻找相关线索,从而作出了这样的论断。张骏时,“分武威、武兴、西平、张掖、酒泉、建康、西海、西郡、湟河、晋兴、广武十一郡为凉州,以长子重华为刺史;兴晋、金城、武始、南安、永晋、大夏、武城、汉中八郡为河州,以其宁戎校尉张瓘为刺史;敦煌、晋昌、高昌,西域都护、戊己校尉、玉门大护军,三郡三营为沙州,以西胡校尉杨宣为刺史。骏私署大都督、大将军、假凉王、督摄三州”。[47]354年张祚称帝,大肆分封,其中以子“庭坚为建康王”。[48]

从《周掾妻孙阿惠墓券》可知,前凉在建康郡表是县的基层设有显平亭之机构。另外,在县以下一般设置乡、里等机构,有两件《高俟墓券》记载前秦建元十八年(382)正月廿六日下葬的“凉故凉州建康郡表是县都乡杨下里故州吏高俟、俟妻朱吴双”夫妇,以及同日下葬的《高容男墓券》记载“凉故凉州建康郡表是县都乡杨下里大女高容男”,[49]为了解前秦建康郡表是县的基层乡里制度提供了宝贵资料。

后凉时期,建康郡格外引人注目,因为这里是反抗吕氏政权的重要据点。吕光初年,前凉末主张天锡的世子张大豫举兵反吕,“乃遣[王]穆求救于岭西诸郡,建康太守李隰、祁连都尉严纯及阎袭起兵应之”,但张大豫进攻姑臧城失利,兵败后逃奔广武,“穆奔建康”,[50]这里成了前凉残余势力的联络据点。吕光末年,段业为建康太守,在沮渠男成、蒙逊兄弟及郡人高逵、史惠等的支持下,被拥戴为凉州牧、建康公,独立建国,号称北凉,建康郡成为段业北凉的国都。到吕纂时,“遂围张掖,略地建康”,[51]但并未得手。401年后凉亡国后,吕隆投降后秦,被封为建康公。[52]

在北凉和西凉对峙时期,建康郡位于两国交界的前沿,双方争夺非常剧烈。401年,段业在新迁国都张掖被沮渠蒙逊所杀,建康郡为沮渠氏北凉所有。同年,后秦击灭后凉,沮渠蒙逊派遣建忠将军沮渠挐、牧府长史张潜到姑臧拜见后秦统帅姚硕德,“硕德大悦,拜潜张掖太守,挐建康太守”。[53]405年,西凉李暠迁都酒泉,“以张体顺为宁远将军、建康太守,镇乐涫”,正因为建康郡实际在沮渠蒙逊之手,西凉只能在乐涫暂时侨置建康郡。然而在此之后:

玄盛亲率骑二万,略地至于建东,鄯善、前部王遣使贡其方物,且渠蒙逊来侵,至于建康,掠三千余户而归。玄盛大怒,率骑追之,及于安弥,大败之,尽收所掠之户。[54]

李暠率军东攻北凉,打到了“建东”,即建康郡的东部,也就是说西凉从北凉手中夺取了建康郡,其势力空前强大,连西域地区的鄯善、车师前部王都向西凉遣使贡物。稍后,沮渠蒙逊发动反攻,向西攻至建康郡,但并未夺回城池,反为李暠败于安弥县,这同样说明建康郡为西凉所有。从两国掠夺建康郡的人户数字来看,它确实是个人口较多、地位重要的郡城。西凉后主李歆时,主簿氾称上疏进谏,其中说到“六月,陨星于建康”,[55]可见直到西凉晚期,建康郡仍然为其所有。不过,沮渠蒙逊最终夺回了建康郡。417年,沮渠蒙逊发兵三万,大举进攻西凉,却在解支涧为李歆所败,拟整军再战,为前将军沮渠成都谏止,“蒙逊从之,城建康而归”。[56]《资治通鉴》卷118东晋安帝义熙十三年(417)条对此事记作:“蒙逊城建康,置戍而还”。[57]关于“置戍”一词,可以有两种理解:一是北凉夺回建康后,不再设置为郡,而是改为建康戍;二是对建康郡加固城池,增置戍卒。虽然《魏书》卷106下《地形志下》瓜州条下注“郡县阙”,但王仲荦根据《周千记墓志》所载“大魏永平三年岁次庚寅(510)十月己巳朔十七日乙酉讨虏将军□□□凉州建康郡表氏县周千记墓之文也”,认为当时建康郡尚未被废。[58]《周书》卷28《史宁传》云:

史宁字永和,建康(袁)[表]氏人。[59]

北周时建康仍然设置为郡,下辖表是县,但到隋初开皇三年(583)十一月“甲午,罢天下诸郡”,[60]建康郡也就被裁撤了,并入甘州(张掖郡),此后再也没有恢复过建康郡。

关于建康郡的治所,王仲荦认为“治建康城,今高台县西南四十里”,但又说“领县一”即表氏,位于高台县西。[61]若建康郡仅辖一县,则表氏县当为其附郭县,但从地理方位来看似又略不相同。郑炳林则说:“建康郡治建康,建康乃郡之附郭县”,然其所举两条史料提到后凉建康太守李隰、段业,[62]均为郡,而非县。史籍、墓券中经常记载到建康郡表是县,笔者认为寇克红所言“前凉张骏在表是县增置建康郡,将酒泉郡表是县改属建康郡,并与建康郡同治骆驼城”,[63]是正确可靠的。然而,建康郡是否仅辖表是一县?前面说到李暠率领的西凉军队,在安弥县追及并打败了沮渠蒙逊的北凉军队,说明安弥县位于建康郡之东。该县原为酒泉郡所辖,前凉建康郡设立后,当改隶于建康郡。其次,李暠在未攻占建康郡前,以张体顺为建康太守,侨镇于酒泉郡之乐涫县。占领建康郡后,乐涫县很可能亦为该郡之属县。

隋初废罢建康郡,以后虽然不再设郡,但由于该地位于黑河沿岸,连接甘、肃二州,是北防突厥、回鹘等族,南御吐蕃的重要据点,军事位置与作用十分突出,在武周时期遂设立了建康军,属于河西节度使管辖下的九军之一。《元和郡县图志》卷40“凉州”条云:“置河西节度使,备羌胡。统赤水军、大斗军、建康军、宁寇军、玉门军、墨离军、新泉军、豆卢军,张掖守捉、交城守捉、白亭军”,其中建康军下注曰:

证圣元年(695)尚书王孝杰开镇,周回以甘、肃两州中间阔远,频被贼钞,遂于甘州西二百里置此军。[管]兵五千二百人,马五百匹。东去理所七百余里也。

该书“甘州”条下云:“建昌军,在州西北一百九十里”,[64]“昌”字当为“康”之误,但“西北”较“西”更为确切,实际里数亦应以甘州西去190里为准,200里乃言其整数。关于“开镇,周回”之语,《唐会要》卷78则云:“王孝杰开四镇回,以两州界回远,置此军焉”。[65]王永兴据此指出《元和郡县图志》有脱衍讹误,并说王孝杰开四镇,即为收复四镇,事在长寿元年(692),从而否定了证圣元年(695)设置建康军的说法。[66]李宗俊则通过梳理《资治通鉴》中关于王孝杰在692至695年间的行踪范围,认为一直在西北地区与吐蕃、突厥作战;同时又据敦煌文献P.2005《沙州都督府图经卷第三》的记载,认为王孝杰在695年出现于瓜州、沙州,来证明该年设置建康军是准确无疑的。[67]据《旧唐书》卷93《王孝杰传》记载,“证圣初,又为朔方道总管,寻坐与吐蕃战败免官”,虽然以朔方道总管的身份来设置河西之建康军,颇有些让人怀疑,但他率军与吐蕃作战,应该是活动在河西走廊,所以才会在甘州西部设置建康军。尽管李氏考证P.2005《沙州都督府图经卷第三》中的“今年”为695年并不准确,[68]但该年以后王孝杰活动在沙州、瓜州,这并不妨碍他在该年已经设置了建康军。

在河西节度使所辖的九个军中,从户数、马匹数来看,建康军仅次于赤水、大斗二军。[69]唐代天下诸军、州所管屯田,其中“河西道赤水三十六屯,甘州一十九屯,大斗一十六屯,建康一十五屯,肃州七屯,玉门五屯”,[70]建康军同样低于赤水、大斗二军,而高出玉门军。这说明,建康军在河西九军中确实是极为重要的军事机构。樊衡《河西破蕃贼露布》云:“以今月初六日戒严,引高牙而出,十二月会于大斗之南。……臣自以马步三千,于大斗、建康、三水、张掖等五大贼路为应接。……波主等将辞,臣戒之曰:‘……尔须自大斗南山来入,取建康西路而归’……”,[71]建康军成为抗击吐蕃北侵的五大交通道路之一。到安史乱后,吐蕃侵攻河陇,于764年攻陷凉州、甘州,逃到甘州的河西节度使杨志烈被沙陀人所杀,建康军遂成为抗击吐蕃的军事前沿。P.2942《唐永泰年间(765—766)河西巡抚使判集》云:“建康无屯牛取朱光财充市。……建康悬军,复无人户。若令独办,又恐阙如。终须量事,支持余欠,当军率税”,[72]就是吐蕃进攻下的建康军的真实写照,孤军奋战,人户衰耗,生产也遭到了极大的破坏。

由于建康军地理位置特殊,军事作用重要,故建康军使一职经常由甘州刺史兼任。苏颋《命吕休璟等北伐制》云:“建康军使、甘州刺史李守征,玉门军使、肃州刺史汤嘉惠,墨离军使、瓜州都督李思明,伊吾军使、伊州刺史李眘交等,各领当军兵马,与突骑施守忠、吕休璟等计会,共为表里”,后署“景龙四年(710)五月十五日”,[73]当时距离建康军设立不久。P.2942《唐永泰年间河西巡抚使判集》提到“甘州镇守毕温、杨珍、魏邈等权知军州”,郁贤皓认为这三人也是建康军使兼甘州刺史。[74]至于“李牧”、“李使君”、“李开府”,荣新江说“称‘使者’,指其任建康军使,言‘典郡’、‘牧临’,指其任甘州刺史”。[75]不过,并非所有的甘州刺史都兼任建康军使,最著名的例子是开元十五年(727)以前的张守珪,官任建康军使、左金吾员外将军。[76]另外判集中记载,“建康军使宁憘,擅给緤布,充防城人赐”。P.4640《吴僧统碑》载其“皇考讳绪芝,前唐王府司马、上柱国、赐紫金鱼袋,即千夫长,使在列城。百乘之军,扬旌镇远。……因授建康军使廿余载。属大漠风烟,阳关路阻,元戎率武,远守敦煌,警候安危,连年匪懈,随劳久滞,因为敦煌县人也”,[77]吴绪芝当为陷蕃前夕的末任建康军使,最后退守到了敦煌。

三、粟特郡望:会稽康氏与建康史氏

会稽、建康这两个原本是江南的都市,却侨置于遥远的河西走廊。如果仅仅是作为侨置江南民众的地名倒也罢了,可最后却成为来自中亚的粟特人的聚居地,甚至出现了会稽康氏、建康史氏等著名姓望,这无疑是极富意趣的。

《新唐书》卷221下《西域下·康传》云:“君姓温,本月氏人。始居祁连北昭武城,为突厥所破,稍南依葱岭,即有其地。枝庶分王,曰安,曰曹,曰石,曰米,曰何,曰火寻,曰戊地,曰史,世谓‘九姓’,皆氏昭武”。[78]这些据称原本居住在祁连山北面河西走廊昭武城的九姓人,在学界被通称为粟特人。康国国君虽说姓温,但东迁入华者皆以国为姓,即姓康,而其他安、曹、石、米、何等氏亦同样以国为姓。[79]魏晋北朝,粟特人大批东迁,随着当时北族入华的整体形势,他们很快与当地社会相融合,甚至在北朝后期及隋唐的河西走廊上形成了自身的郡望,如武威安、曹、石三氏与会稽康氏、建康史氏等,它们得到了全国社会的认同。[80]敦煌文献S.2052《新集天下姓望氏族谱一卷并序》登录了唐代全国10道90郡的778姓,其中越州会稽郡有康姓:

越州会稽郡,出十四姓:夏、谁(谢)、贺、康、孔、虞、盛、资、钟离、骆、兹、俞、荣、氾。[81]

《古今姓氏书辩证》卷15“康”条亦云:“唐太学博士康国安远祖,过江居丹阳,又徙会稽”。[82]惜康国安的远祖姓甚名谁不可知晓,但该书列出了《南史》卷55《康绚传》,云:“其先出自康居。初,汉置都护,尽臣西域,康居亦遣侍子待诏河西,因留不去,其后遂氏焉。晋时陇右乱,迁于蓝田。绚曾祖因为苻坚太子詹事,生穆。穆为姚苌河南尹。宋永初(420—422)中,穆率乡族三千余家入襄阳之岘南,宋为置华山郡蓝田县,寄立于襄阳,以穆为秦、梁二州刺史。未拜,卒。绚伯元隆、父元抚,并为流人所推,相继为华山太守”,而康绚在萧齐亦为华山太守,世袭其职,说明该家族在南朝势力之大。从中我们可以清晰地看出,康绚家族是粟特后裔,其祖上经过东迁、南徙,最后到了南朝境内。康绚主要活动于萧梁时期,官至卫尉卿,其家族也因此移居到了江南建康,但未及会稽。[83]

在出土的许多唐代康姓人物墓志中,志主多自称会稽人,但他们大多为河西会稽人,而非江南会稽人,且很多保留了粟特人的民族特征。荣新江在考察粟特人迁徙及其聚落时,在“常乐/瓜州”部分已经提到康遂诚、康志达、安久光妻康氏及另一位康氏夫人等人,均自称为会稽人,甚或会稽山阴人,但《康氏墓志》云:“游击将军、上柱国、赏绯鱼袋康府君夫人康氏,会稽人也”;另一方《安公夫人康氏墓志》亦云:“夫人姓康氏,其先会稽人也。笄年又移天行于河州别驾安久光”,康、安二氏都是昭武九姓,他们实行内婚制,显然就是居于河西会稽的粟特人。荣氏说河西之会稽“才是大多数自称为会稽郡望的康姓人的本来居地,他们从西而来,落籍会稽”,并云:“值得注意的一点是,康姓之称会稽人,大多数是安史之乱以后的事”。[84]

同为粟特人的史氏,S.2052《新集天下姓望氏族谱一卷并序》记载唐代雍州京兆郡出四十姓,其中有史姓,P.3813《唐判集》即云“长安县人史婆陀,家兴贩,资财巨富,身有勋官骁骑尉。其园池屋宇、衣服器玩、家僮侍妾,比侯王”,有邻居康莫鼻,有人状告“婆陀,阛阓商人,旗亭贾竖,族望卑门,贱地寒微”。[85]史婆陀虽然家资万贯,富比王侯,并且拥有骁骑尉之勋官,却因为是个粟特胡商,才会被蔑称为寒门贱族,但实际上已经是京兆大族,并被时任认可,写进了全国性统一的姓氏书中。比起京兆史氏,史姓粟特人最著名的当属建康史氏。《元和姓纂》卷6“史”条有建康、宣城、高密、京兆、陈留、河南六望,其中首望:

建康史氏 今隶酒泉郡。史丹裔孙后汉归义侯苞之后。至晋永嘉乱,避地河西,因居建康。苞裔孙宁,后周安政公。生祥,隋阳城公。祥弟云、期。云生令卿,唐祠部郎中、杭州刺史。[86]

《古今姓氏书辩证》卷21“史”条亦记:“又丹裔孙后汉归义侯苞,晋永嘉乱,避地河西建康,是为建康史氏”。[87]作为史氏郡望的建康郡,唐代已经不再设置,而是隶属于酒泉郡,姓氏书中明确记述是河西建康,而非江南建康。虽然其追溯的始祖西汉史丹是汉人,但东汉史苞被封为归义侯,这一爵号通常是封授给胡族的,且其裔孙史宁为“建康表氏人”,曾两度在胡人聚居的凉州担任刺史,[88]学界基本上都认为建康史氏是粟特后裔。

除了姓氏书提到的史宁等代表人物外,史籍、墓志与敦煌文献中还记载了许多十六国至隋唐的河西建康史姓人物。罗丰在考察流寓中国的中亚史国人时,就河西地区而言,举出了前凉末的中卫将军史景、后凉亡国后随吕隆东迁长安的重臣史难、支持段业上台并建立北凉的建康郡人史惠、沮渠氏北凉之临松县令史豫及其子史灌,以及敦煌文献中出现的大量史姓人物。[89]另外,前凉还有居留在凉州的西晋使节黄门侍郎史淑、[90]张寔时的牙门将史初,[91]以及南凉的祠部郎中史暠。[92]其中直接涉及建康史氏的也有不少,如后凉建康太守段业起兵反抗吕光前夕:

郡人高逵、史惠等言于业曰:“今孤城独立,台无救援,府君虽心过田单,而地非即墨,宜思高算,转祸为福。”业先与光侍中房晷、仆射王详不平,虑不自容,乃许之。男成等推业为大都督、龙骧大将军、凉州牧、建康公。[93]

寇克红在考释前秦《高俟墓券》、《高容男墓券》时,对建康高氏家族作过研究,指出“高氏家族在建康郡有相当大的影响力”,如建康郡表是县都乡杨下里人高俟曾在凉州担任州吏。他在研究建康史氏时,将之分作两类:一类是留居凉州的西晋黄门郎史淑的后裔,其家族最后定居于建康郡表是县,如史惠等,形成了河西新的豪门显族——建康史氏;另一类是攀附建康史氏的粟特史姓,言:“粟特史国以国为姓的史姓人在当时民族大融合的热潮中,与建康史氏在河西不期而遇,和许多少数民族在民族大融合时期伪托郡望、冒称著姓的做法一样,他们郡望建康,加入进建康史氏的行列”。[94]寇氏将建康史氏的始祖定为史淑,并无可靠的世系。史惠应为粟特人,与高逵一起作为建康郡汉、胡势力的代表,支持段业反抗后凉、建立北凉。建康史氏应当是地地道道的粟特人郡望。吐鲁番出土《麹氏高昌延昌五年(565)交河郡田曹司马史祐孝墓表》末书“建康史祐孝之墓表”,[95]他的祖先先从中亚史国东徙至河西建康,至晚在北朝后期向西返迁到西域高昌,这一点更加凸显了建康史氏作为郡望的意义。

到了唐代,尽管建康郡已不存在,但史氏仍以之为郡望。尤其是一些居住在原州的粟特史氏,自称为建康飞桥人,应当就是早年从河西建康东迁到原州的。《唐故平凉郡都尉骠骑将军史公(索岩)墓志铭并序》云:“公讳索岩,字元贞,建康飞桥人也。其先从宦,因家原州”;《唐故给事郎兰池正监史府君(道德)墓志并序》亦云:“公讳道德,字万安,其先建康飞桥人事(氏)”。[96]像史索岩的祖先从建康迁徙到原州一样,“史宪诚,其先出于奚虏,今为灵武建康人”;[97]其子《史孝章神道碑》亦曰:“本北方之强,世雄朔漠,后因仕中国,遂为灵武建康人”。[98]作为粟特人的史宪诚之祖先,曾为奚族所俘虏,辗转迁至灵武。唐代灵武郡所辖县中并无建康,“灵武建康”颇不好解,《新唐书》卷210《藩镇魏博·史宪诚传》作了如下记述:“史宪诚,其先奚也,内徙灵武,为建康人”,应当理解为史宪诚的祖先从河西建康东迁到了灵武,两者分别是祖居地与新迁地的关系;或者很可能由于建康史氏迁入灵武,在灵武郡境内出现了建康地名,以表示与其祖籍河西建康有关联。[99]最近,由于《史孝章墓志》的新发现,学界对史宪诚、史孝章父子的族属纷纷发表探讨,或认为出自突厥阿史那氏,[100]或认为是回纥药罗葛氏,[101]但“灵武建康”一语深深地打上了建康史氏的烙印,应当是从河西建康东迁的粟特人。

会稽、建康原本都是江南的著名都市,西晋、前凉时期被用来命名侨置于河西走廊上的郡县,直到唐五代时仍以军、镇的面貌出现;而居住在这里的康、史二氏则是来自中亚的粟特人,并且形成了会稽康氏、建康史氏等著名郡望。他们取了江南、河西的双关语义,是颇有意趣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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[1]《续汉书·郡国志四》“会稽郡”、“吴郡”条,见《后汉书》,北京:中华书局,1965年,第3488—3489页。

[2] 在西晋以前,江南的会稽郡名闻天下,但除了王莽一度改所辖上虞县为会稽县外(见《汉书》卷28上《地理志上》,北京:中华书局,1962年,第1591页),其它时间不设会稽县;即使在西晋时,江南会稽郡所辖十县中亦无会稽县。此后直到589年隋文帝平定陈朝,“废山阴、永兴、上虞、始宁四县入”(见《隋书》卷31《地理志下》,北京:中华书局,1973年,第878页),才又设置了会稽县,并成为郡治。

[3]《晋书》卷14《地理志上》,北京:中华书局,1974年,第434页。

[4] 西晋惠帝时行政区划比较混乱,如晋昌郡就设了两个,另一处原名新兴郡,下属有晋昌县,“惠帝改新兴为晋昌郡”,见《晋书》卷14《地理志上》,第429页。

[5] 关于西晋出现侨置郡县的现象,可参仇鹿鸣对同一时期前燕侨郡的讨论,见其《侨郡改置与前燕政权中的胡汉关系》,《中国历史地理论丛》2007年第4辑,第94—95页。

[6]《魏书》卷52《阚骃传》,北京:中华书局,1974年,第1159页

[7]《晋书》卷87《凉武昭王李玄盛传》,第2263页。

[8] 李并成:《归义军会稽镇考》,《敦煌吐鲁番研究》第3卷,北京大学出版社,1998年,第224页。对比《晋书》卷87《凉武昭王李玄盛传》与《通典》卷174《州郡典四》的记载,可知后者省略了武威、张掖已东人西奔敦煌、晋昌者数千户与“及玄盛东迁,皆徙之于酒泉”等语。[9]《魏书》卷99《私署凉王李暠传附子李歆传》,第2203页。

[10] 令狐氏是汉代以来敦煌地区的文化高门,参孙晓林:《汉——十六国敦煌令狐氏述略》,《北京图书馆馆刊》1996年第4期,第92—96、24页。

[11] 冯培红:《敦煌大族与西凉王国关系新探》,《敦煌吐鲁番研究》第13卷,上海古籍出版社,2013年,第155—156页。

[12]《通典》卷174《州郡典四》,北京:中华书局,1988年,第5册,第4555页。

[13]《太平寰宇记》卷153《陇右道四》,北京:中华书局,2007年,第7册,第2960页。

[14] 杨守敬:《隋书地理志考证》,谢承仁主编:《杨守敬集》第2册,武汉:湖北人民出版社、湖北教育出版社,1997年,第137页。

[15] 李并成:《归义军会稽镇考》,《敦煌吐鲁番研究》第3卷,1998年,第226页;李正宇:《昆仑障考》,《敦煌研究》1997年第2期,第33—40页。

[16]《隋书》卷29《地理志上》,第816页。

[17]《太平寰宇记》卷153《陇右道四》,第7册,第2959页。北魏熙平二年(517)以前,晋昌的建制为戍,如《魏书》卷112下《灵征志下》记载该年“十二月,敦煌镇上言晋昌戍木连理”,第2961页。此后至晚到西魏时,已恢复了晋昌郡的建制,如《资治通鉴》卷159梁武帝中大同元年(546)条云:“晋昌民吕兴杀太守郭肆,以郡应[张]保”,第4937页。546年即西魏文帝大统十二年。

[18] 王仲荦:《北周地理志》卷2《陇右》,北京:中华书局,1980年,上册,第229—230页。[] 李并成:《归义军会稽镇考》,《敦煌吐鲁番研究》第3卷,1998年,第223—225页。

[19]《元和郡县图志》卷40《陇右道下》,北京:中华书局,1983年,下册,第1024页。

[20] 李并成:《归义军会稽镇考》,《敦煌吐鲁番研究》第3卷,1998年,第224页。不过,《元和郡县图志》卷40《陇右道下》“肃州”条酒泉县下记载,“县东北一百四十里,一名会水,以众水所会,故曰会水”,下册,第1024页。或许会川县可能是因为会水而设,而非会稽县。

[21] 三井文库编:《敦煌写経:北三井家》,东京:三井文库,2004年,第44页图版。另外,S.3935、S.582、北新1125《大集经》,分别为卷第十八、廿五、廿六,也有类似的尾题,但“宋绍演”皆写作“宋绍”,且无“前治会稽县令”之头衔。不过除S.582之外,另两件均有“武候帅都督”之头衔。参白雪、冯培红:《敦煌本宋绍读经题记及相关问题考试》,《敦煌研究》2012年第1期,第71—76页。 

[22] 赤尾荣庆:《三井文庫所蔵敦煌写経目録》,《敦煌写本の書誌に関する調査研究:三井文庫所蔵本を中心として》,2000-2002年度科学研究费补助金基盘研究,京都,2003年,参考图版1,第10页;《書誌学的観点から見た敦煌写本と偽写本をめぐる問題》,《仏教藝術》第271号《特集  敦煌学の百年》,2003年,第48页。砺波護:《天寿国と重興仏法の菩薩天子と》,《大谷学報》第83卷第2号,2005年,第1—15页;《天寿国和重兴佛法的菩萨天子》,韩昇译载《敦煌学辑刊》2013年第1期,第151—162页。

[23] S.4276《管内三军百姓奏请表》首云:“归义军节度左都押衙、银青光禄大夫、检校国子祭酒、兼御史大夫安怀恩,并州县僧俗、官吏,兼二州六镇耆老,及通颊、退浑十部落,三军蕃汉百姓一万人上表”,《英藏敦煌文献(汉文佛经以外部份)》第6卷,成都:四川人民出版社,1992年,第18页;敦煌莫高窟第108窟甬道北壁供养人题记“故兄归义军节度应管内二州六镇马步军诸司都管将使、检校司空、兼御史大夫、上柱国谯郡曹□□一心供养”,敦煌研究院编:《敦煌莫高窟供养人题记》,北京:文物出版社,1986年,第103页。

[24] 榎一雄编:《講座敦煌》第2卷《敦煌の歴史》V《帰義軍(唐後期·五代·宋初)時代》(土肥义和撰),东京:大东出版社,1980年,第245—246页;陈国灿:《唐五代瓜沙归义军军镇的演变》,唐长孺主编:《敦煌吐鲁番文书初探二编》,武汉大学出版社,1990年,第555—580页;冯培红:《归义军镇制考》,《敦煌吐鲁番研究》第9卷,北京:中华书局,2006年,第254—262页。

[25]《法藏敦煌西域文献》第27册,上海古籍出版社,2002年,第145页。

[26] 需要说明的是,新乡镇在唐前期已有设立,见《通典》卷174《州郡典四》“晋昌郡”条注文:“南至新乡镇一百八十里”,第5册,第4555页。吐蕃及归义军前期不置,到曹元忠执政时才恢复新乡镇。

[27]《宋会要·蕃夷志》“瓜沙二州”条记载咸平五年(1002)八月,曹宗寿在发动政变后,派遣牙校阴会迁入贡北宋,言“盖以当道二州八镇军民”云云,见徐松辑:《宋会要辑稿》第198册《蕃夷五》,北京:中华书局,1957年,第7767页。又敦煌文献P.2496《翟某状》云:“二月一日,内亲从都头、知二州八镇管内都渠泊使、兼御史大夫翟”,见《法藏敦煌西域文献》第14册,上海古籍出版社,2001年,第328页。

[28] 坂尻彰宏:《敦煌牓文书考》,《东方学》第102辑,2001年,第49—62页。

[29]《英藏敦煌文献(汉文佛经以外部份)》第12卷,成都:四川人民出版社,1995年,第145—147、149页。

[30]《英藏敦煌文献(汉文佛经以外部份)》第8卷,成都:四川人民出版社,1992年,第139—140页。

[31]《法藏敦煌西域文献》第31册,上海古籍出版社,2005年,第57页。

[32] 池田温:《中国古代写本识语集录》,东京大学东洋文化研究所,1990年,第525页。

[33] 唐耕耦、陆宏基编:《敦煌社会经济文献真迹释录》第1辑,北京:书目文献出版社,1986年;第371页;第4辑,北京:全国图书馆文献缩微复制中心,1990年;第10、15页。

[34] 陈国灿:《唐五代瓜沙归义军军镇演变》,《敦煌吐鲁番文书初探二编》,第573页。 

[35]《元和郡县图志》卷40《陇右道下》,下册,第1025页。

[36] 李并成:《归义军会稽镇考》,《敦煌吐鲁番研究》第3卷,1998年,第223—228页。

[37] 何双全、狄晓霞:《甘肃省近年来新出土三国两晋简帛综述》,《西北师大学报》2007年第5期,第103页。

[38]《晋书》卷86《张轨传附张骏传》,第2234、2239页。按,东晋明帝太宁元年三月戊寅朔,改元,该年为公元323年;而建兴十二年为公元324年,此处记载必有一误。

[39]《汉书》卷28下《地理志下》作“表是”,《续汉书·郡国志五》、《晋书》卷14《地理志上》作“表氏”。

[40] 何双全、狄晓霞:《甘肃省近年来新出土三国两晋简帛综述》,《西北师大学报》2007年第5期,第101页。

[41] 参武守志:《五凉政权与中原江左政权的关系》,《兰州教育学院学报》1985年第4期,第1—8页。

[42]《资治通鉴》卷99东晋穆帝永和十年(354)条及胡三省注,北京:中华书局,1956年,第3137页。

[43] 齐陈骏:《关于高台县骆驼城遗址的一些问题》,《枳室史稿》,兰州:甘肃文化出版社,2005年,第666—670页。

[44] 寇克红:《高台骆驼城前秦墓葬出土墓券考释》,《敦煌研究》2009年第4期,第93页。

[45] 寇克红:《建康史氏考略》,《社科纵横》2008年第10期,第117页。

[46]《魏书》卷99《私署凉州牧张寔传附子张骏传》,第2195页。《资治通鉴》卷97系此条于东晋穆帝永和二年(345)条,第3068页。

[47]《晋书》卷86《张轨传附张祚传》,第2246页。《资治通鉴》卷99东晋穆帝永和九年(354)条记载“子庭坚为建康侯”,第3137页。

[48] 寇克红:《高台骆驼城前秦墓葬出土墓券考释》,《敦煌研究》2009年第4期,第91—92页。

[49]《晋书》卷122《吕光载记》,第3057页。

[50]《晋书》卷122《吕纂载记》,第3067页。

[51]《晋书》卷122《吕隆载记》,第3070页。

[52]《晋书》卷129《沮渠蒙逊载记》,第3192页。

[53]《晋书》卷87《凉武昭王李玄盛传》,第2263页。

[54]《晋书》卷87《凉武昭王李玄盛传附子李歆传》,第2269页。

[55]《晋书》卷129《沮渠蒙逊载记》,第3198页。 

[56]《资治通鉴》卷118东晋安帝义熙十三年(417)条,第3704—3705页。

[57] 王仲荦:《北周地理志》卷2《陇右》,上册,第222页。

[58]《周书》卷28《史宁传》,北京:中华书局,1971年,第465页。

[59]《隋书》卷1《文帝纪上》,第20页。

[60] 王仲荦:《北周地理志》卷2《陇右》,第221页。

[61] 郑炳林:《前凉行政地理区划初探(凉州)》,《敦煌学辑刊》1993年第1期,第38页。

[62] 寇克红:《高台骆驼城前秦墓葬出土墓券考释》,《敦煌研究》2009年第4期,第93页。

[63]《元和郡县图志》卷40《陇右道下》,下册,第1018、1022页。

[64]《唐会要》卷78《节度使(每使管内军附)》,北京:中华书局,1955年,下册,第1428页。

[65] 王永兴:《唐代前期西北军事研究》之《论唐代前期河西节度》,北京: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,1994年,第29—30页。

[66] 李宗俊:《唐前期河西节度三军考述》,《历史地理》第22辑,上海人民出版社,2007年,第164—167页。

[67] P.2005《沙州都督府图经卷第三》“一十九所驿并废”条云:“新井驿、广显驿、乌山驿(已上驿,瓜州捉)。右在州东北二百廿七里二百步瓜州常乐界。同前奉敕置,遣沙州百姓越界供奉。如意元[年](692)四月三日,敕移就矛肖竿道。行至证圣元年(695)正月十四日,敕为沙州遭贼,少草,运转极难,矛肖竿道停,改于第五道来往。又奉今年二月廿七日敕,第五道中总置十驿,拟供客使等食,付王孝杰并瓜州、沙州审更检问,令瓜州捉三驿,沙州捉四驿。件检瓜州数如前”,见《法藏敦煌西域文献》第1册,上海古籍出版社,1995年,第50页。这里先提到“证圣元年”,然后再说“今年”,则今年自然不可能仍为证圣元年,应当在该年之后的某一年。

[68] 据《元和郡县图志》卷40《陇右道下》“校勘记”〔一三〕:“官本‘五百’作‘一千二百’”,下册,第1036页。如此则马匹数更多。《旧唐书》卷38《地理志一》记载“玉门军,在肃州西二百里,管兵五千二百人,马六百匹”,北京:中华书局,1975年,第1386页。

[69]《唐六典》卷7《尚书工部》,北京:中华书局,1992年,第223页。

[70]《全唐文》卷352,北京:中华书局,1983年,第4册,第3572页。

[71]《法藏敦煌西域文献》第20册,上海古籍出版社,2002年,第180—185页。以下所引该文书,皆参此书。

[72]《全唐文》卷253,第3册,第2563页。

[73] 郁贤皓:《唐刺史考全编》卷40《陇右道·甘州(张掖郡)》,合肥:安徽大学出版社,2000年,第485页。

[74] 荣新江:《〈唐刺史考〉补遗》,《文献》1990年第2期,第84页。

[75]《旧唐书》卷103《张守珪传》,第3193页。同书卷99《萧嵩传》记张守珪为“建康军使、左金吾将军”,第3094页。脱“员外”二字。

[76]《法藏敦煌西域文献》第32册,上海古籍出版社,2005年,第255页。

[77]《新唐书》卷221下《西域下·康传》,北京:中华书局,1975年,第6243页。

[78] 关于粟特姓氏的形成,参齐藤达也:《北朝·隋唐史料に見えるソグド姓の成立について》,《史学雜誌》第118编第12号,2009年,第38—63页;《中國におけるソグドの姓の歷史》,森部丰编《ソグド人と東ユーラシアの文化交涉》,东京:勉诚出版,2014年,第30—45页。

[79] 冯培红:《昭武九姓与河西郡望》,《读者欣赏(理论)》2012年1月下,第64—66页。

[80]《英藏敦煌文献(汉文佛经以外部份)》第3卷,成都:四川人民出版社,1990年,第211页。

[81] 邓名世:《古今姓氏书辩证》卷15“康”条,南昌:江西人民出版社,2006年,第221页。

[82] 流寓到江南的康氏,我们还会联想到汉末三国时游方到孙吴的著名康居僧人康僧会,但他也只是到建业,而非会稽,更何况他还是个僧人,当无后代。参《高僧传》卷1《译经上·魏吴建业建初寺康僧会传》,北京:中华书局,1992年,第14页。

[83] 荣新江:《北朝隋唐粟特人之迁徙及其聚落》,《国学研究》第6卷,北京大学出版社,1999年,第40—42页。

[84]《法藏敦煌西域文献》第28册,上海古籍出版社,2004年,第154页。

[85] 林宝:《元和姓纂》卷6“史”条,南京:金陵书局,1888年,第3册,第6页。

[86] 邓名世:《古今姓氏书辩证》卷21“史”条,第312页。

[87]《周书》卷28《史宁传》,第465页。

[88] 罗丰:《胡汉之间——“丝绸之路”与西北历史考古》十《流寓中国的中亚史国人》,北京:文物出版社,2004年,第227—232页。关于敦煌史氏,大多也是粟特人,参赵晓星、寇甲:《西魏—归义军时期敦煌地区的史姓》,《敦煌学辑刊》2005年第2期,第126—143页。 

[89]《晋书》卷122《张轨附子张寔传》,第2228、2233页。 

[90]《资治通鉴》卷91东晋元帝太兴三年(320)条,第2878—2879页。 

[91]《晋书》卷126《秃发乌孤传》、《秃发利鹿孤传》、《秃发傉檀传》,第3143、3146、3149页。

[92]《晋书》卷122《吕光载记》,第3061页。

[93] 寇克红:《建康史氏考略》,《社科纵横》2008年第10期,第118页。

[94] 侯灿、吴美琳:《吐鲁番出土砖志集注》,成都:巴蜀书社,2003年,上册,第97—98页。

[95] 罗丰:《胡汉之间——“丝绸之路”与西北历史考古》十九《隋唐史氏墓志》,第478、488页。

[96]《旧唐书》卷181《史宪诚传》,第4685页。《新唐书》卷210《藩镇魏博·史宪诚传》云:“史宪诚,其先奚也,内徙灵武,为建康人”,第5935页。

[97]《全唐文》卷609,第6册,第6153页。

[98] 森部丰:《ソグド人の東方活動と東ユーラレア世界の歷史的展開》(大阪:关西大学出版部,2010年,第154页)注204也提到,砺波护曾于2004年提出在灵州境内短暂设置过建康县的观点。 

[99] 郭茂育、赵振华:《唐〈史孝章墓志〉研究》,《中国边疆史地研究》2007年第4期,第115—121页。

[101] 尹勇:《唐魏博节度使史宪诚族属再研究——兼论“泛粟特”问题》,《首都师范大学学报》2010年第4期,第17—22页。






文章来源  

原载冻国栋、李天石主编《“唐代江南社会”国际学术研讨会暨中国唐史学会第十一届年会第二次会议论文集》,江苏人民出版社,2015年,第264-270页。感谢作者供稿!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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