刑辩律师“九字诀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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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怎样才算一个好的刑辩律师？做一个什么样的刑辩律师？这是我从法官转型做律师后经常思考的一个问题，也是经常被律师朋友问及的一个问题。

    在进入律师队伍之前，我曾经有过近20年的刑事审判工作经历，工作中自然少不了与刑辩律师打交道，在那时我就对刑辩律师该有的样子有了自己的看法，并在2016年出版了《有效辩护三步法：法官视角的成功辩护之道》一书。在我从法院离职后，有人开玩笑说：原来你当时就有了做律师的“预谋”。实则不然，当时并没想到自己今后真的会成为一名刑辩律师，出版该书是对自己给律师讲课内容的梳理细化，也是在出版了《法官如何思考：刑事审判思维与方法》一书之后推出的姊妹篇。《有效辩护三步法》一书，是对刑辩业务纯技术层面的思考。

    从事律师工作之后，我对刑事辩护有了新的认识，深刻地感受到刑事辩护不仅是一项技术活。在律师业务中，刑事辩护关乎当事人最重大的利益，与当事人在其人生最为困难的时候相遇，考验着律师的品行。刑辩律师助力弱小的个人面对强大的公权力，有勇无谋无济于事，需要洞明世事、练达人情。也就是说，一名合格的刑辩律师需要有良好的品行、精湛的技能、通达的智慧，做到“行得正、辩得准、拎得清”。

一、 行  得  正

      田文昌老师曾说：“律师不是天使也不是魔鬼，律师既不代表正义，也不代表邪恶，而是通过参与司法活动的整体过程去实现并体现正义。简而言之，律师就是以依法维护委托人合法权益的方式去实现社会正义的目标。”刑辩律师的工作，是一个追求公平正义的过程，刑辩律师自身品行过硬是一个基础条件，应当做到正义凛然、光明磊落。

     行得正，才能取得委托人的信任。律师为委托人提供法律服务，少不了与委托人一方打交道，从接洽谈案到办理案件，直到善后，都是双方互动交流的过程。从专业性上说，律师具有一定的优势，能否做到坦诚相待至关重要，对律师的人品提出很高的要求。在接谈案件的过程中，不可乘人之危，不可故弄玄虚，不可误导引诱，更不可坑蒙拐骗，而应坦诚分析案情、如实介绍思路，说真话，办实事。在办理案件过程中，要敢于担当，依规如实介绍案情，释明诉讼流程，研判案件走向，不利用信息、专业优势糊弄委托人，不把难题甩给委托人。在案件办结以后，客观分析案件结果，总结办案得失，提出后续建议，不邀功、不甩锅。

   行得正，才能得到司法人员的尊重。刑辩律师需要与公检法等办案机关打交道，代表委托人或者以律师的名义与办案人员沟通。顺畅有效地沟通，有助于了解办案机关的办案思路，有助于充分表达辩护意见，争取好的辩护效果。但是，沟通建立在相互信任与尊重的基础上。如果辩护律师在办案过程中，始终想着如何拉拢腐蚀办案人员，如何给办案人员下套，寻觅办案人员的把柄，则会失去信任与尊重。所以，刑辩律师的作风是否正派，人品是否可靠，就显得尤为重要。刑辩律师需要保持正人君子之风与办案人员打交道，在态度上不卑不亢，在陈述时有理有据，在困境中不折不挠，在争执时有收有放。

    行得正，才能更好地发挥社会价值。刑辩律师作为法律工作者，存在的价值不仅在于直接为委托人提供法律服务，维护其合法权益，还在于通过自己的行动为社会进步尤其是法治建设做出贡献。这就需要律师通过正派的作风引领社会风气，塑造法律人的形象。“为人辩冤白谤乃天下第一公理”，刑辩律师职责特殊，要为弱势者、蒙冤者、权利受到践踏者伸张呼吁，这自然需要正义作为支撑。如果刑辩律师自身不过硬，毁誉参半，甚至行鸡鸣狗盗之事，则无法得到公众的认可，感召力也大打折扣，办案的效果也难以期待。

二、 辩  得  准

    专业性是刑辩律师的立身之本。在刑事辩护工作中，不排除在法庭辩护之外，借力其他路径，从而争取更好的效果。但是，其他路径都是辅助路径，前提是律师能够准确把握案情，找准辩护要点，形成正确的辩护思路，做到精准辩护。

      辩得准，才能有底。律师在研判案情的基础上，对案件有精准的判断，找准了辩护点，就有了明确的辩护方向。随着法律职业共同体的磨合，对同一案件认识的趋同性将日益增强。辩护律师对自己的辩护观点能否得到采纳，得到何种程度的采纳，心中也会更有底。刑辩律师能够做到精准辩护，则理直气壮，底气十足。反之，如果自己对案件的辩护要点一知半解，对辩护思路摇摆不定，则自然会多几分焦虑。焦虑的律师，难以给委托人带来安定感。

  辩得准，才能有谋。刑事辩护考验律师的综合素质，如果说“辩得准”需要有智，那么“辩得好”还需要有谋，需要有很好的辩护方法和策略。胡云腾大法官在点评《有效辩护三步法》一书时曾说：“律师要善于把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与帮助法官公正司法结合起来，并善于用法官易于接受的方式表达辩护意见……”形式服从于内容，采用何种方法，实施何种策略，都是建立在辩护思路正确的基础之上，离开正确的辩护思路，就很难有好的表达方式。

    辩得准，才能有效。辩护的目的在于影响司法人员，从而最大限度得维护当事人的合法权益。刑事辩护的过程，就是一个实现辩护效果的过程。律师辩得准，司法人员看在眼里，记在心里，往往能得到共鸣，即使最终基于各种原因没有采纳辩护意见，也会对案件产生正面的影响。反过来看，律师不能找准辩点，辩护思路错误，即使大张声势，也难以收到效果。有些案件最终取得了令人满意的结果，但其中又有多少是律师的功劳，也是值得疑问的。

     如何才能辩得准，怎样才能实现有效辩护，是我一直关心的问题。我在《有效辩护三步法》一书的前言《辩护，需要有效》中写道：“当前，刑事立法逐步完善，司法人员的专业水平日益提高，辩护律师必须更为关注辩护的专业性，以扎实的法学功底、准确的案情掌控、正确的辩护思路、得当的辩护方法赢得最佳的辩护效果。”

要想辩得准，三个要素不可缺少。

    一是知识储备。案件的每一个辩点，也都是一个乃至于多个法学知识点。律师在辩护过程中提出的每一个观点，不论是实体问题，还是程序问题，都需要有对应的法律规范和法学理论作为支撑。法学知识储备不足，难以敏锐发现问题从而形成辩点，难以根据变化了的形势及时调整辩护思路，难以对司法人员的行为做出及时的回应。

     二是案情掌控。每一个案件都是具体的，都是独特的。只有吃透案情，才能正确评判。在刑事诉讼的不同阶段，律师占有的资料不同，对案情掌控程度不同，但都要穷尽手段，尽最大努力获得更多信息。案件没有研究透彻，不仅辩护意见难以准确，而且在辩护的过程中会信心不足，心态上就会输了分。

    三是经验积累。法学是实践性科学，刑事辩护更是讲究经验的艺术。每办理或者经历一个案件，都是经验积累、教训吸取的过程，都值得总结和反思。通过大量实务经验的积累，律师的思路更清晰，心中更有谱。对于初入行的刑辩律师而言，适宜于从相对简单的案件办起，或者与经验丰富的律师组团办案，优势互补。

三、 拎  得  清

    相较于其他律师业务，刑事辩护的政治性最强、敏感度最高、容错率最低，刑辩律师堪称是“刀尖上的舞者”。刑事辩护是一个技术性很强但又不仅限于技术的业务。辩护效果如何，又不单单取决于律师的辩护能力，还会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。这就需要刑辩律师具有拎得清的心态和能力，从容睿智应对辩护中出现的各种现象和结果。

    对社会形势拎得清。刑事司法活动与社会形势具有密切关联性。律师在办理具体案件的过程中，不能就案论案，而应当把个案放在社会大背景下考量，既看微观，也看宏观。辩护律师需要关注特定时期的刑事司法政策，扬长避短，为我所用。在具体案件的办理中，需要审时度势，把握时机，在恰当的时候做恰当的事。在与司法人员打交道的过程中，要能透过现象看本质，分辨司法行为背后的原因与逻辑，找准症结所在。

    对轻重缓急拎得清。唯物辩证法强调抓住主要矛盾和矛盾的主要方面。在刑事辩护的过程中，面对纷繁复杂的法律关系、社会关系，辩护律师需要分得清重点，学会抓大放小，有所为有所不为。刑事辩护的核心是维护当事人的利益，这就需要律师遵从结果导向，一切从有利于当事人的角度出发，能争取就争取，该克制则克制，避免意气用事，拎得清孰轻孰重熟缓熟急。

    对成败得失拎得清。只要接受了委托，律师都希望能给委托人带来好的结果，但律师又难以掌控结果，只能尽可能地影响结果。结果的好坏，必然牵动着律师的心，左右律师的情绪。律师需要有良好的心态对待诉讼结果，即便做不到“不以物喜不以己悲”，也要跳出结果看结果。对于好的结果，要扪心自问自己做出了多少的贡献；对于坏的结果，要反思自己是否做出了努力，是否做到了极致。对于自己已经尽力而又无可奈何的结果，既要放下，也要放不下。放下的是心境，泰然处之；放不下的案件，从长计议。

    拎得清是一种境界，不是想做到就能做到的，每个人都在逐步拎得清的路上，没有终点。要做到拎得清，得从多方面培养。一是格局，能够从更高的视角看待问题。二是修养，能够以良好的心态处理问题。三是阅历，历经千帆与冷暖，自渡中自悟。

    行得正，是一种品行；辩得准，是一种技能；拎得清，是一种智慧。三者结合，办理好每一起案件，对得起委托人的每一份信任，是刑辩律师永恒的追求。